第30章 伪装者，域外人

“就这些，就可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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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武器和服装，石墨烯特工少女们还购买了全新的腋下和胯部隐蔽携行装具，以及全新的无线电设备，喉部贴片送话器，各种维护保养工具等等装备。

在完成了这些，并且和雷娅确定后，盈若缺微微点点头，将手中的平板电脑交还给乔万娜，然后从裙下的腿部枪套的弹匣包中取出了几根沉甸甸的金条，放在了桌上。

“感谢您的慷慨。”乔万娜并没有伸手去拿，而是笑着点点头，“我们会完成核算，并将额外剩余的款项以现金的形式返还给您。”

“一半现金吧，另一半打到这张卡上。”盈若缺轻轻地摇了摇头，掏出一张素色的银行卡，“没关系，照我说的做就可以。”

“好的，没问题。”乔万娜接过银行卡，打量了一下，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，但马上恢复如常，将卡放在了身后女仆捧着的托盘里，“如果这是您的要求的话。”

“嗯，没事。”盈若缺笑着甩甩手。

“哪来的银行卡？”看着转身去处理手续的乔万娜，雷娅附身在盈若缺耳边低声开口，“安全吗？”

“没问题，相信我。”盈若缺点点头，看着盈若缺泰然自若的神情，雷娅也没有再说什么。

“想必诸位也一定有些疲乏了，在返回之前，需要休息一下吗？”乔万娜看着女仆收走了桌上的金条，回身过来，向前走了两步，伸手冲着旁边的沙发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，“我们简单准备了一些茶点，如果不嫌弃的话……”

“不用了，我们——”

“我们很乐意，感谢招待。”

盈若缺的声音盖过了雷娅的拒绝，在黑发少女惊疑的目光中，盈若缺轻轻地拍了拍雷娅的腰，一马当先地快走两步，重复了一下，“那我们就不客气了。”

“哪里，请随便坐。”

事已至此，面对着坚决的盈若缺，雷娅也不好继续推辞，另外两人的话，尤莉尔自然是听盈若缺的，至于露易莎，从半个小时前她就在不断偷瞄茶几上的点心了。

盈若缺这次没有继续把主位让给雷娅，而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把自己扔进位于主位的单人沙发中，乔万娜则是等所有人都入座，甚至露易莎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之后，才坐在了盈若缺左手边的双人沙发上。

“想必乔万娜小姐已经知道了，我现在是这支队伍的队长，也是UNRC的特派员。”盈若缺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紧张或犹疑，她身体前倾，双手撑在大腿上，十指相扣。

“是的，我们确实有所了解。”乔万娜轻轻点点头，不确定盈若缺想说什么，浅浅附和了一句。

“不过，基于现在的局势，我希望对我们的传统进行一些变革。”盈若缺歪着头，金色的侧马尾从她的肩膀垂到她的手背上，“我们会和银日集团进行更深入的合作，包括但不限于，我的队员们不需要通过我就可以和你们联络；以及在可能需要的时候，我们希望贵方能够给我们提供……更加直接的后援。”

“唔——”一直带着亲切和蔼微笑的乔万娜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，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，她微微低头，清了清嗓子。

好在旁边的女仆很合时宜地端上了茶水，小声地用“请慢用”缓和了僵硬的气氛。

同样僵硬的还有雷娅，她的手握成拳头，身体紧绷，死死地盯着盈若缺。

“‘伪装者’和‘域外人’……我们彼此的官方文档里，是这样称呼对方的，没错吧。”盈若缺端起六棱的水晶茶杯，看着悬浮在水杯中段的茶叶，轻轻晃动了一下，开口发问，“不知道乔万娜小姐，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？”

“我们……确实有很多不同，尤其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方面。”乔万娜伸出手，轻轻地撩了一下头发，坐在她对面的雷娅再一次注意到乔万娜掌心的那个烙印的符号。

“但我始终认为，我们有更多的相同的地方，即使是在对世界的认知方面，尤其对于您这位‘真实密会’的成员，即使是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方面，我们的相同之处也远远多过不同之处。”盈若缺轻轻地品味了一口杯中的绿茶，女仆根据国籍给每个人准备了不同的茶水，给盈若缺这个名字准备绿茶倒也无可厚非。

但这句话引来了其他三人带着疑惑的热切目光，即使是露易莎，抓着抹茶提拉米苏的手也放缓了速度。

更重要的是，乔万娜一直带着公式化笑容的脸上，突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。

什么“真实密会”？伪装者对世界能有什么样的认知？

“我对我的失态感到抱歉，但……我从未见过您这样的行动特工。”乔万娜整理好情绪，再次露出笑容，看向盈若缺，“正如您所说，我确实是‘真实密会’的成员。”

说完，乔万娜伸出手，亮出掌心的徽记，似乎是证明什么一样。

“时代变了，我们，我是说包括你们和我们的我们，遭受了巨大的失败，过去的办法行不通了，行动特工从今以后不会被排除在这些信息之外，就从我和我的伙伴开始。”盈若缺看着对方掌心的徽记，改变姿势，身体后仰，单手撑着脑袋，双腿交叠，从一个非常严肃的姿势转变成微微有点慵懒的姿势，“但我们依然会继续奋战，我们从未放弃，不管这个‘我们’是不是包括‘你们’。”

“‘你所看到的世界是虚假的，只有来自光幕之外的域外使者，所持有的才是真相’。”乔万娜合起双手，十指相扣抱拳在胸前，微微欠身默念了一下信条，再次睁开的时候，虽然依然保持着笑容，但微微眯起的眼中却多了一丝名为虔诚的神色，“虽然您刚才提到的‘进一步合作’可能我还无法完全做主答应，但身为真实密会的成员，我和我的同伴会在可能的范围内，为您提供一切的便利。”

“我代表UNRC，对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。”盈若缺微微举起茶杯，点头致意。

这个动作进一步地让对面三个少女僵在了原地，从右往左依次：露易莎已经完全不能理解盈若缺在和那个挑染大姐说什么了，她的嘴巴木然地咀嚼着，眼神却在两人之间飘忽不定；尤莉尔则是死死盯着盈若缺，小小的被蓝色手套包裹着的手指握成拳头，她从盈若缺的行为上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气息，这并不是说她认识盈若缺，而是盈若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属于她年龄应有的沉稳，这种气息她只在自己已经过世的姐姐身上感受到过。

但反应最大的，必然还是雷娅了。

“非常抱歉打断你们，但我真的很想知道——”雷娅从这场会谈开始就紧握着的拳头似乎又攥紧了一分，她先是看了看盈若缺，又看向了乔万娜，“你是说，你了解光幕外面发生了什么？”

“是的，雷娅小姐，我完全了解。”乔万娜冲着雷娅郑重地点了点头，“而且我相信。”

“这怎么可能……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，伪装者应该不可能接受这个真相——”雷娅下意识地开口，但说到一半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太合适，“抱歉，我是说，据我所知，所有试图让伪装者改变对于世界认知的行动都失败了，银日集团协助我们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扳倒西塞罗集团。”

雷娅说的是事实，因为石墨烯也好情报人员也好，始终无法做到的，就是给伪装者证明，你们只活在一个城市里。

伪装者们对他们那个“世界”有清晰明确的认知，他们的活动也不局限于光幕市，他们可以乘坐飞机和渡轮离开这座城市前往“世界各地”，不论是否回来都无所谓，而人类能观察到的，就是飞机起飞了，然后消失在了天边；或者天边的飞机飞了回来，载回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你根本无法给任何人证明你来自于一个“人类已经岌岌可危”的世界。

“但很显然，事情没有那么绝对。”盈若缺笑盈盈地眯起眼睛，打趣道，“放松点，雷娅，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有点震撼，但……你也看到了，事实就是如此。”

“唔……”雷娅的拳头松开又握紧，握紧又松开，她低下头，选择了沉默。

“时间不早了，乔万娜女士，在我们离开前，其实我有一件很好奇的事情。”盈若缺内心轻轻地叹了口气，看着乔万娜，开口发问。

“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，你和你的……同伴，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
“你们如何做到，在虚拟的仙境中，依然能信仰外面那个……真实的荒漠的？”

盈若缺再次直起身体，双手捧着玻璃的茶杯，认真地发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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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能够说服他人接受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的东西，恰恰不是什么理性的证据，而是说服者自己对这件事虔诚的信仰。”

“如果说那些情报人员还需要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的话，一个个从我这里拿走武器，走向战场，并牺牲生命的少女，她们所坚信的东西，让我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这个世界。”

“一旦产生了这样的念头，我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确实有着许多不协调的地方，而就当我完全陷入虚拟和现实的虚无论的时候，我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
“人类是一种感性的动物，不论是相信这一切，还是否定这一切，主导绝大多数人类的，始终是感性，我们始终是在某一个瞬间就确定了一个想法，然后利用理性的工具去寻找这个想法的证据。”

“所以，当我看着那些比我早逝的妹妹还年轻的背影，毫不犹豫地带着武器慷慨赴死的时候，我宁愿用我剩余的理性相信，她们描绘的那个危机，是真实存在的。”

“很可笑，对吧，但这就是我，或者说我们所坚信的。”

当盈若缺从文具店走出来的时候，时间已经接近中午，天空中所剩不多的云朵已经悄无踪迹，只剩下和煦的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树叶，洒在抬头仰望着天空的少女脸上。

出于某种原因，她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。

咀嚼着乔安娜的话，盈若缺的手里还拿着那块乔安娜临走时递给自己的饼干，金色头发的少女微微低头，轻轻地咬了一口，巧克力味的。

再然后，走在她身前的雷娅，就一把扯起她的胳膊，带着她跑了起来。

和上次一样，在绕过几个小巷子后，雷娅停了下来，看了一眼跟在盈若缺没有掉队的露易莎和气喘吁吁的尤莉尔，黑发的少女松开盈若缺的手，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。

“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，盈若缺。”雷娅双手抱在胸前，眼神不善。

“呃……这个事情是方相告诉我的，他也是找到了一些前情报人员留下来的信息，大概就在‘盗火者’行动开始前不久，在银日集团潜伏的情报员发现了这个组织的存在。”

盈若缺挠挠头，然后走到小巷的墙边，单手插兜靠在墙上，倒是没打算隐瞒什么，“他们大概就是一个……相信光幕外真实世界的……宗教组织？”

“宗教组织啊……”露易莎微微低头，显然也是想起了艾茵毫不犹豫地向紫葳开枪的震撼一幕，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“逻辑上说，绝大多数伪装者还是不会相信这件事，我们的保密守则还是要坚持——尤其是你，露易莎，不要有什么额外的想法，会害了她们的。”盈若缺歪了一下头，看着沉思中的露易莎，提醒了一句。

“放心，不会的。”露易莎伸出手，做了一个OK的手势。

“总之……其实我事先也不知道她是‘真实密会’的成员，看到她掌心那个徽记我才突发奇想，想要试探一下的。”盈若缺重新看向雷娅，耸耸肩，“而且，我们现在确实需要这些，不太一样的伪装者们的帮助不是吗？”

“……就算是这样。”似乎是无法反驳盈若缺，雷娅用手扶着额头，“但至少你也应该给我们说清楚，我差点就拔枪出来了！”

“士兵们因为互相信赖所以才有了军队，而不是一群拿着枪的乌合之众！”雷娅少见的确实有些生气，“你总是这样，语焉不详，一身秘密……好吧我知道你也许身负重任，很多事情我们不该打听，但在这种情况下，你至少，你至少——”

“你至少得给我机会帮你挡子弹吧！”

盈若缺手里拿着那块乔万娜给她的饼干，直愣愣地看着似乎是毫无道理的突然发火的雷娅，露出了少见的不知所措的表情。

“嗯，无论如何。”下一秒，盈若缺站直身体，走到雷娅面前，盯着黑色长发的少女，又看了看站在雷娅身后一脸担忧的尤莉尔和露易莎，突然深深地弯腰鞠躬。

“今天突然这样做，是我的不对，非常抱歉，以后我会注意的，至少一定事先会给大家打好招呼！”

“啊，那个，没关系的。”尤莉尔首先出声，蓝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快步上前扶住了盈若缺，转头看向雷娅，“队长这次虽然确实有些冒失，但好在……也确实没出什么事情吧……”

“对啊对啊，我感觉那个挑染大姐人不坏啊，雷娅你也不用这么神经过敏吧。”露易莎嘴里含着从文具店顺来的水果硬糖，忠诚的吃人嘴短。

“你们……唉——”雷娅看着因为盈若缺郑重道歉而瞬间叛变的两个队友，无比心累。

“好啦，千分尺小姐。”盈若缺直起身子，脸上洋溢着热烈的笑容，她上前伸出手，轻轻地拉住雷娅白皙微凉的手指，看着她的眼睛，“这次真的是我错了，原谅我好吗？”

“我还能说不吗？”雷娅嘟着嘴，故作气愤地摇摇头，但手指还是轻轻地握住了盈若缺的手。

“当然不能，”盈若缺抬起握着雷娅的手，向前跳了一步，笑着开口。

“因为你要决定，我们中午吃点什么。”

“我请客。”

尽管空气中雨后的微凉还未完全散去，但雷娅可以确信的是，对着这个如同阳光一样的女孩，她实在是发不出来火。

因为不管什么时候，她的笑容都是暖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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